我的表叔王老几
一
王表叔带我去江苏打工那一年,我十五岁,恰青春年少。生命虽然像花蕾一样还未完全绽放,但我已经感觉到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天天在生长。那种力量,让我时常地想像狼一样嚎叫上几嗓子,随时想把得罪我的人打得头破脸肿鼻子开花。那种力量,让我觉得自古英雄出少年,再不出门去行走江湖,青春就如同朽木了。
那一年,王表叔才三十二岁,算是人生的壮年,正是抛头露面,宏图大展的时候。其时,他也已经成为我们民工中间不可或缺的人物。一些典故,包括'王老几“这个知名的绰号,正开始着累积和流传。
也许是因为地域的原因,四川人大都讲不好普通话。因为讲不好,平时就很注重练习。所以不乏见到两个四川人聚在一起,也用普通话交谈的情形。听起来虽然有些别扭,但从他们认真投入的态度上,还真是让人佩服四川人的聪明””他们硬能顺畅地把普通话说出另一番腔调来。可到了诸如讲事论理,吵嘴骂架之类正需要把普通话灵活运用的时候,他们却露了馅,也不管对方是何方人士,冲口而出的全是四川土话。好像这城市不过是他家的菜园子,普通话只不过是没有养分的清水””看着虽然清白干净,关键时刻却派不上浇地养苗的用场。
王表叔急的时候,口里就是那句:'你又想要做啥子嘛,格老子的!你算老几!“””'王老几“的绰号便有了这个最初的典故。大家叫得亲切随意,王表叔既不主动地接受,也不明显地排斥。有人愿意张口这样叫,他也乐意含混着回答。
后面却有个很不善意的典故,把王表叔的绰号归结于他的个头。四川人个子本来都不高,王表叔比一般的四川人还要矮小,大概超不过一米六。在别人看来,嘴巴长在人身上,人家愿意说啥谁也拦不住。而王老几本身也就长成那个样子了,大家要议论几句,他自己装作听不见,闷头发大财也就对了。可王表叔的自尊心却很强,像是一个鼓满气的皮球,别人一碰,就要飘起来。以至于人家无意中的一个冷眼,一句并不关乎他的玩笑,常常把他气得脸红脖子粗,三天两头生闷气。刚好那段时间电视里播着'怕上火,喝王老吉“的广告,大家就说,王表叔应该喝那个王老吉,败败心火。
因了这个典故,王老几的绰号,虽然别人还是以前那个叫法,也真的没有什么恶意,但王表叔却觉得是对他人格上的伤害。有回碰着别人叫,他发了火,很正式地把大家喊到一起说:'我王满福也是有名有姓的人,你们不要给我乱喊。现时节我把丑话说在前头,今后那个再这样喊,不管他是我亲戚老表,还是亲娘老子,我一概不认!谁叫我就×谁的娘!谁叫谁就断子绝孙!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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